生命的意义不在美丽的言辞中，不在虚无的追求里，而在于实实在在地谋求自己的生存，同时也尽心尽力地帮助别人生存。

——题记

2014年7月8日清晨，唐山市丰润区火石营镇“常记助残养老公益村”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庄重的升旗仪式。从此，这个由政府扶持、企业投资、养育了一群特殊年轻人的地方，正式成为中国近70万个行政村中的一员。

从红色文化中走出的美丽山村

“快看，水库对面就是我们公益村！”顺着带路的王彩荣大姐指引，我们的目光越过宽广的水域。啊！对岸连绵的群山中忽然现出一片错落有致的红屋顶，它和满山林木一起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，碧树红墙，仿佛一个世外桃源。

车子从唐山市区出发，一路钻山过村，上百个弯绕过来，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，峰回路转，眼前的情形，正应了那句古诗：柳暗花明又一村！

来这里采访，缘于一个新闻线索：全国著名的拥军模范、道德模范，著名企业家、常记家居城创始人常玉珍，把投资3000万、建设了15年的丰润区7000亩邱庄林场所有地上建筑公证给了一群孤儿——将整整一个村子捐了！这个靠炸油饼、卖豆浆起家，人到中年才攒下第一桶金的女人，这家资本不算雄厚的民营企业，舍得吗？不会是捐了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子吧？早有人发出了质疑。

绕过水库，车子停在林场的入口，两扇铁栅栏门缓缓打开，闪出一身迷彩服和一张红扑扑的笑脸。“这是党育爱，她是在这边村口值班的，平时不派她干重活，顺便再看几个小孩子。”王彩荣是常记的“老人”了，多年来她无数次往返于企业总部与村子之间，对哪个孤儿是哪年收养的，包括脾气秉性都一清二楚。待铁门在身后吱呀呀关上，我们才发现党育爱的双手双脚是先天畸形。车子慢慢向村里驶去，身后那间堆满童车、玩具的值班房里，传来几声童言稚语，笑声喧哗……

崭新的水泥路弯弯曲曲，两侧整整齐齐地种着侧柏、冬青、月季，与门外的荒野秃山相比，俨然来到了另一个文明世界。一个转弯过去，眼前豁然开朗，四五座展厅分散在村路边、山坳间，远远便能看清房顶上“孝心敬老展”“民族展”“常记发展史展”等大字。

面前的山坡上，一群迷彩服正热火朝天地种着火炬树苗。两个年轻人跑出人群，“这就是海选出的书记和村主任！”听了王姐介绍，我们瞪大眼睛，看着这两个脸蛋被山风吹出两片红晕的公益村带头人——分明只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和小伙儿！

面色黝黑的村支书马小超显得稍稍成熟些，28岁的他是2005年复员后第一批来这里参与建设的孤儿，也是村民中的元老了。

他指着一片种了一半树苗的空地和半幅公路告诉我们：冬天农闲时主要是修路和种树。最忙的时节是春天，抢着节气种树栽花，一年几万株苗木，大部分要在一两个月内保质保量地种活，常记家居城每年总要派小伙子们帮着种几天树。夏秋时除了农活，一般就是拉土、进料，协助雇来的建筑工人盖楼房、展厅。此外，每天都有专人巡山，森林防火是山里的头等大事；还有两人照看菜地、猪圈、鸡场，并且负责几十人的伙食。他们周六日也时常不休息，因为无论种树还是盖楼都不能半途停工。听着这三十几个青壮劳力一年365天的工作量，我们不禁咋舌。他却不以为然地说：“连快70岁的老妈每天都和我们一起干，年轻人算个啥！”

车缓缓向着村子深处驶去，来到了在对岸就见到的那组三进院落——村委会所在地。依山而建的几层建筑，拾级而上满眼是生机蓊郁的花树苗木，牡丹、芍药、月季、蔷薇热热闹闹，木兰、紫藤、杏树、核桃绿意盎然，最上面一层就是军魂展厅，满园松柏庄严挺立。

和所有来这里的客人一样，我们先进入展厅参观。学历最高的王丽媛是孤儿中的老大，大学毕业的她周末是孩子们的老师，平时则是爱国主义教育“军魂展”的讲解员，1.6万平方米的展厅，她走过无数遍。每年，这里都要接待十几批次、成百上千机关企事业单位职工以及中小学生们，向世人传播红色文化。

从大钊的手稿到红军的草鞋，从土造的地雷到旧时的饸饹床，由近代中国的屈辱到革命战争的烽火硝烟，既有看得见的残酷岁月，又有“记得住的乡愁”。件件渗透着收集者常玉珍心血的珍贵展品，深深吸引着我们，震撼着我们。

走出展厅，胸潮澎湃间，心生感慨——常玉珍只是一位企业家吗？她一散千金，甘愿为国为民凝聚力量，为最大多数人洗涤灵魂。她的博大情怀、高尚境界，让多少凡夫俗子汗颜！

手心手背都是肉　　这些孩子和我亲生的一样

庭院很静，清风穿堂而过，院子里浓郁的花香便随风飘了进来。前院的门廊下，不知从哪年开始筑起一溜排列整齐的燕子窝，燕儿们正飞来飞去地在巢边忙碌。

“常妈妈来了！”　　王姐招呼我们。

廊下，一位蹒跚的老妇人正走近我们，她穿着件有些褪色的绿军大衣，头戴一顶暗色毛线小帽，面色是久经日晒风吹后的黑黄。当她一把抓下帽子时，一头白得耀眼的短发直蜇人眼。这是那个当年在唐山各媒体上“刷过屏”的名人吗？是那个精明干练、雷厉风行的女企业家吗？这分明是我们刚才在工地上看到的那个老大娘。

确实，她刚让孩子们骑摩托从工地上载回来。战友纪念堂前广场上几块巨石的摆放已让她好几天都睡不安稳了，我们的车子驶过时，她正比划着让吊车挪石头呢。只不过，我们当时谁也没想到，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乡村老妇就是这个山村的主要缔造者。

同样穿着迷彩服的大女儿艾虹在身侧搀扶着她，这位衣着朴实的常记家居城总经理，替母亲拿出了公证捐献财产之后，政府批复这里设立一级行政村的正式批文，日期是2014年7月7日。

从此，几十名生活在这里的孤残人士有了新的户口簿——常住户口：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火石营镇常记助残养老公益村。

3000万投资，在谁的眼里都不是个小数目。但常玉珍似乎很淡然：“老了，我对自己没打算了，趁现在把这些东西给这帮无依无靠的孩子们留下，也不枉我养他们一场。子女们懂事，也都支持我。”她平静地解释，“再说，这些孩子和我亲生的一样，手心手背都是肉，大的几个有企业了；这些小的，我得给他们找条路啊！”

“我们那时候，我妈都没对我们这么上心。”在艾虹眼里，山村的弟妹们更让老妈挂心。私下里，这位和老妈一样慈眉善目的大姐和我们说：“一下投资哪儿有这么多钱啊！基本上，账上有点儿活钱，就拨过点儿来，有时几万块钱，就买点树苗；效益好的时候百八十万的，就修栋楼或者铺上一段路。就这么着，攒点儿投点儿，你没见这边的路半新半旧，当初都是半幅半幅修的。”

淡淡的话语，微红的眼眶。她说自己每隔一段就会来山里住几天，陪陪老妈，给她做做饭。因为老妈现在根本不知道照顾自己，常常半夜醒来就算计这山庄又该修哪了，展厅里还缺什么展品。老妈这辈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凡事亲历亲为，只要她不累倒住院，就会一年到头拼命干，有时候倒盼着她住住院，也好歇几天。

在王彩荣眼里，常玉珍比一般人能吃苦、能干事。她还记得，十几年前跟随常玉珍查看林场时，野草满山，蛇虫遍野，根本无路可走，一根枯木、几首军歌，常妈妈就能乐呵呵引着大家爬山探险；刚开发时，常玉珍就住在老乡搬走后的“房窠子”里，矮房破窗，四壁透风，一锅玉米渣子粥吃一天，她忙前忙后，毫不在乎。开山、修路、通水电，她梦想着打造一个红色旅游基地。

十五六年的辛劳，不吝惜不间断的投入，荒凉已久的林场终于变成了花繁林翠的桃源，这美不胜收的画卷，让慕名而来的参观者流连忘返！

孩子们在哪儿　　妈就应该在哪儿

七八个孩子在坡下的平台处嬉闹，听着他们稚声稚气的召唤，常玉珍开心地从自己的小屋里划拉了大包小包的吃食，找个塑料袋装上，钩在一把弯把伞上，顺下去递给孩子们吃。不高的几级台阶，可对腿脚不便的常玉珍来说，却是一道难题，她只能这样把好吃的、好玩的东西送给孩子们。算来，村里有三代人了，这里既有马小超他们的孩子，是她的“孙辈”；也有几个近年收养的“育”字辈的子女。

“老了，腿脚也不行了。这要搁在以前带小超他们的时候，哪有这么难！”常玉珍红着眼眶，悠悠地叹了口气。

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，兴奋地东张西望，常玉珍怀里抱着小的，手里领着半大的，再吆喝着几个大点儿的孩子注意看车——这些当年带孩子们出去玩的情景，不仅定格在常玉珍时常翻看的旧照片里，同样也深深烙印在孩子们心中。

1997年，6岁的张璐来到唐山市路南区常记功臣幸福院，在十几个从革命老区来的孤儿中，她是最小的一个，他们要在这里和几十位老红军爷爷共同生活。头一次上厕所，她站在门口愣神，看着铺在脚下那一片绿油油、软绵绵的垫子，带着一丝犹豫，轻轻地踩了上去，哇，真软！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地毯？可地毯怎么会铺在这里呢？原本一直跟着奶奶在乐亭老家生活的张璐，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地方——“宽敞的房间、活动室，厕所还有地毯，绿色的。”

多年后，已成长为公益村村主任的张璐，谈到她记忆最深的物件时说，后来自己才明白，那不是地毯，是脚垫。

从此，一个叫常玉珍的慈祥又能干的妈妈，每月会带他们去肯德基、大钊公园，给他们买新衣服，人人都有一份零花钱，一个全新的、明亮的世界铺展在他们面前，张璐和她的兄弟姐妹们，曾经缺失的一个最亲最亲的称谓“妈妈”，又挂在了嘴边。

说到这里，这个从见面就在笑——笑着和我们打招呼，笑着干活，笑着带路，笑着给我们讲一个个幸福小故事的甜美的村主任，忽然低下头落泪了。

她哽咽着说：“我妈有多不易，你们都不知道。每年给我们采购过年的新衣服，她都不放心别人，总是亲自上北京大包小裹地买。50多岁的人，挤公交，乘地铁，一路风尘仆仆往回赶。一次不小心踩了一位男士的脚，虽然她当时就道了歉，那个人还是两眼一瞪，恶狠狠地踩回了一脚，轻蔑的眼神像刀子剜过来。在他眼里，我妈哪是个大企业家，就是一个批发衣服的小商贩。回来我妈委屈地跟我们叨咕这事，我们娘几个一起哭。”

同喜同悲，这些幸福院里长大的孩子们，就这样和他们的常妈妈建立了血浓于水的感情。

时光如白驹过隙，不经意间，孩子们长大了。成长有成长的烦恼，他们开始面临成年自立的选择：有的考上了大学；有的入伍当了兵；还有的中学一毕业就去打工、创业……

孤儿们走的路虽然不同，但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：房无一间、地无一垄，离开大院，哪里还是他们的家？

常玉珍此时的精力却几乎都用在了大山里。幸福院长大的孩子们来看老妈：“妈妈，我们没地方去。”“没地方去就先来跟我干吧，只要不嫌苦，我有口饭吃就不能饿着你们。”

母子们一起，先是搭起了三间简易平房，几年后又盖上了水电齐全的二层小楼。现在，一个6幢小楼组成的住宅小区拔地而起，附近还有能给整个村子供暖的锅炉房！

这里天蓝水碧、山林广袤，这里家园温馨、设施齐备，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牵挂他们的妈妈，有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，有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。这里是真正的“家”！

如今村里设有专门的校车，负责接送叔侄两辈孩子们一起到镇里上学。村里有一间游乐设备齐全的幼儿活动室，还有一间布置得很温馨的教室，孩子们放学以后和周末的时间，由村里学历较高的几个人轮流给孩子们当老师。周末他们也常带弟弟妹妹们吃快餐、逛公园。去年夏天，大家还一起去海边旅游了一圈儿。这一切，都像个和谐的大家庭。

八间房的幸福生活　　开启崭新人生

常玉珍爱做媒，很多唐山人都知道。不论是为耄耋之年的老红军找老伴，还是给地震孤残张罗着成家，几乎每次都炒得沸沸扬扬。有人对此很不屑，说她净做用不着的。

常玉珍却把这当成大事：“家庭圆满的人不理解，孤苦伶仃一个人，有事的时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，苦啊。越是孤儿、残疾人对家的渴求越强烈，我的好几个以前脾气古怪的孩子，成家后性情都变好了。现在这里成年的孩子们大都有自己的小家了，剩几个单着的，我还得接着给找对象。”

男大当婚、女大当嫁的年纪，青春的萌动催开了爱情的花朵。几年间，有人将幸福院青梅竹马的友情升华成甜蜜的爱情；有人只身在外工作时遇到了倾心之人相携回村；还有人在妈妈的张罗下相亲成功幸福牵手。

2010年10月23日，公益村有4对新人在市区的常记功臣幸福院举行了集体婚礼，他们携手走过长长的红地毯。“白色拖尾婚纱，都是妈妈给我们精心挑选的。当时因为天气变凉又加做一套厚的红色中式礼服；婚礼现场除了邀请家人，还有功臣院的爷爷们。轿车排了长长一溜，热闹极了！”至今说起来，这几对小夫妻的兴奋之情还溢于言表。婚后，他们和之前结婚的几个小家庭一起，搬进了村里给他们盖的新房，因为一起盖了八套，他们昵称其为“八间房”。

辽阔的水面闪着波光，层叠的山林四面环绕，白色的梨花点缀其中，蓝天映衬下，一幢二层的红色小楼格外敞亮，这里就是“八间房”。

阳光透过玻璃照到人的脸上，暖暖的。“我们这里不用上锁。”马小超边说边推开了自家的大门。明亮的瓷砖地面，朱红的喜字挂画，大红的沙发，一色红樱桃的家具，多福多寿寓意的仿古陶瓷摆件，电视、洗衣机、冰箱等电器一应俱全。每户都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，一样的格局，一样品牌的家具电器，甚至院外，几辆簇新的现代伊兰特小轿车也完全一样。

“小时候给零花钱，结婚成家给操持，房子家具汽车给置办，平时吃饭有食堂，每月几千元的工资还照领，这些家底儿算下来，家家就得有几十万，”秦经理在一旁打趣：“我也想被领养到这来！”秦经理名叫秦护杰，火石营本地人，在这里工作十几年了。是眼看着公益村由荒山变成美舍的见证人，也是村里年轻人知心的老大哥。

党育民是这里唯一没在常记幸福院待过的成年孤儿，他是火石营本地一村民从火车站捡来的聋哑儿。这个从小一个人生活惯了的孩子，顽皮、敏感、我行我素，令人们心疼又头痛，常记开始在这边搞建设的时候，火石营镇政府把已满18岁的他送来。刚开始，有了爸妈兄弟姐妹的党育民变得开朗多了，但不久，他那乖张的个性又显现出来了。常妈妈给他张罗着相了亲，对象是附近的一个聋哑姑娘，二人成家后还生了个健康的大胖儿子。我们在“八间房”串门的时候，这小两口刚好赶了过来，打开旁边一户的大门，挥着手引我们进屋。

妻子小美嫁夫随夫地来村里工作，虽说也是聋哑人，但她一直生活在幸福温暖的家庭环境中，婚后母亲和姐姐还经常来村里帮着小夫妻俩带孩子。看着我们拿起沙发上散落的几件毛绒玩偶，小美带着浅笑快速在纸上写着：“这些摆设都是我姐姐带来的”。顾盼间，那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注满笑意，映衬得她本就秀丽的脸颊更有神采。娶了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媳妇，再看看墙上挂着那个虎头虎脑胖小子的照片，怪不得眼前这个成了家当了爹的党育民，再也不是刚来时那个不听话、爱打人的叛逆少年了，他当上了村里的防火队长，还苦练了一手“刷大白”的好本领，这八间房里细白平整的墙面就是他的杰作。

纸上交流中，几乎每次落笔小两口都要互看一眼，偶尔一两个手势便能让对方心领神会，一看就是对恩爱小夫妻。

“你们没见过他们以前打得热闹的时候。”秦经理一句话给揭老底了：“俩人个性都强，开始的时候谁也不服谁。有一次小两口打得特别厉害，一个哭，一个闹，急得常总一宿没睡觉。第二天一早就让老伴带他俩去市里玩儿，哄高兴点儿好劝和呀。等回来一问咋样，‘别操心了，走没一会儿，人家小两口就手拉手乐上了。’把常总弄了个哭笑不得。”

像小美这样跟随另一半进入公益村生活工作的还有好几个，八间房虽敞亮，常玉珍却嫌房子小了。“我的孩子有我和老伴，人家的孩子也有父母，也得来看隔辈人，虽说家家门廊里砌上了大炕，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。所以，我们才又盖了60套三室一厅的大平米，有那几幢楼，也好给几个身体有点毛病的孩子张罗对象。不看着他们都成了家，我也闭不上眼啊！”

八间房，见证了八户人家的幸福生活，也是常记助残养老公益村生活的一个小小缩影。在这里，属于他们的崭新人生正在扬帆起航。

给我希望　　所有梦想都开花

火石营镇副镇长马立新对常记公益村的模式感慨而纠结：“镇里知道这事的人都特别敬重常玉珍，老大姐真是大爱无私。可我们也担心，现在这帮孩子们都有常记企业资助，每月几千块的工资比我们镇里公务员挣得都多，可以后呢，总有‘断奶’的一天啊。他们还单纯得像一群孩子，很少和社会接触，将来，他们还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？”

目前，常记家居城和许多实体经济一样，也在电商的冲击下，不断压缩削减着规模，由鼎盛时期的七家分店变成现在的只有两处。

看来不管早晚，公益村都会面临“断奶”这个问题。这也正是让常玉珍心焦的。她说，每天抢工期赶进度，就是想在自己撒手前，把村子建设好。

这里从最初设想的发展红色旅游到后来的常记生态园，再到如今，红色旅游加上自给自足的生态农庄，她对这7000亩山林的规划变了几变。

她说，由单单为实现自己的拥军梦，到想让这里变成孩子们永远的家，再到今天想让这两个梦合成一个梦。为了这些，她每晚都做梦，有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，甚至不敢确定是身在梦里，还是已经梦想成真。

早春的风里仍透着丝丝寒意，房前屋后的山坡上，三三两两的几树桃花，淡红粉白，张扬地绽放，熏染得温润潮湿的空气里隐约有丝丝缕缕的暗香浮动。

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雾，掠过邱庄水库，照在军魂展厅的牌匾上时，常妈妈、秦经理、马支书、张主任，这几个村子的牵头人已经坐在村部办公室开晨会了。他们要合计一下当天的工作安排，除了常年坚持不懈的24小时护林防火，村里很多工作是要根据节气、气候等具体情况临时研究确定的。一刻钟后，开工的冲锋号打破了山林的静谧，一天的劳作开始了。

我们第一次来村里时是初冬，普通农家正是农闲猫冬的时候，公益村的年轻人们却忙着种树。仔细看去，不仅培山固土的松、柏、杨、槐种了满山遍野，村里村外还植遍了火炬、金丝槐、樱花、碧桃等观赏性树木，漫山的萧瑟间那一抹抹的绿意竟令人忘却此时已是冬季。村里种树育林并不仅仅是为了绿化，靠山吃山，他们种了大量梨、桃、杏、核桃、栗子等经济林木。

第二次来村里时春花正艳，水鸟翩飞，芦苇轻扬，村里两个鱼塘刚刚撒下近万斤鱼苗。杏林，桃园，梨园，核桃沟……柳绿桃红，瓜果飘香，这里的人们仿佛隐居山林间；养牲畜，种菜园，护鱼塘……

一砖一瓦，一草一木，都浸染着自己辛劳的汗水，正因如此，每个人都非常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生活。几次走在村里，不论是找人问句话，还是擦身而过打个招呼，你面对的都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。哪怕手下做着枯燥而疲累的农活，汗水浸透迷彩服，在他们抬头的一瞬间，你看到的仍旧是笑脸盈盈。他们的愉悦是发自内心的。

半年前，常玉珍到当年的老山前线去了一趟，随身带回一捧土，那里有炮弹碎片，有牺牲战士的热血。她将这捧土埋在公益村的战友纪念堂前，这里是为在冀东地区战斗牺牲的烈士们建立的一个永久的家。

数万株黄杨、冬青、玫瑰、月季，几十种鲜花、灌木点缀在大片绿地之间，刻有包括李大钊、邓培、节振国等在内的2万多位各时期唐山籍英烈名字的纪念碑坐落在青松翠柏与鲜花之间。

“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，这里又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，我们要把这里绿化得更完善，让这些英灵更欣慰。”村主任张璐带着伙伴们在玫瑰园里栽花，满手泥土的她不时抬起手臂，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，脸被阳光晒得微红，眉宇间仍带着甜甜的笑。

常玉珍的梦想正由她养大的孤儿们描绘着，满园鲜花中，所有人的梦想正在静静绽放。